晨光未破，天边泛着一抹淡青。校舍的轮廓在微明中逐渐清晰，升旗台前已立着几个少年。他们穿着整齐的制服，衣领挺括，袖口崭新，但眼神里还带着未褪尽的睡意。我站在队列中，感到制服下摆被风吹得微微鼓起，布料摩擦着皮肤，有些粗糙，有些陌生。升旗仪式是每周一的必修课，我们早已熟谙流程，却仍未能理解其中深意。
“肃立！”校长的声音在寂静中炸开。少年们本能地挺直了脊背。
升旗手迈着机械的步子走向旗杆。他叫林远，是班长，总是把制服穿得一丝不苟。他解开绳索的手微微发抖，动作却异常熟练。绳索在滑轮间滑动，发出细微的吱呀声。我注意到旗杆底部有一小片锈迹，在晨光中格外显眼。
国歌响起，鼓点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跳。
国旗徐徐上升，在风中舒展开来。那鲜红的底色与金色的五角星在晨光中燃烧，仿佛一团不灭的火焰。队列中忽然有人低声数着节奏：“一、二、三...”声音很轻，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，激起微澜。我屏住呼吸，视线追随着那面上升的旗帜。它越升越高，与天边的云霞相接，仿佛要融化在晨曦里。
风骤然紧了，旗帜猎猎作响。旗角掠过林远的脸颊，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，又迅速睁开，目光如炬。队列中，一个矮个子少年踮起脚尖，试图看得更真切些。他叫陈小满，总是被安排在队伍最前列，此刻正努力挺直小小的身躯。我看到他制服领口有些歪斜，一颗纽扣摇摇欲坠。
国歌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风中，旗已升至杆顶。校长开始讲话，声音沉稳而有力。我分神望向旗杆顶端，那面旗帜在风中翻卷，光影在褶皱间流动。阳光穿透云层，将旗杆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地上，正好落在陈小满的脚边。他低头看着那道影子，又抬头望望真实的旗帜，嘴角微微上扬。
队列解散后，陈小满跑到旗杆下，伸手触摸那冰凉的金属。林远正在收整绳索，见状停下动作。“别碰。”他低声说，“旗杆要永远保持洁净。”陈小满缩回手，却仍仰头望着高处飘动的旗帜。
“它为什么每天都要升上去？”他问。
林远沉默片刻：“因为它代表一种...承诺。”
后来，我升入高中，告别了那座升旗台。但每个周一的清晨，无论身在何处，我总会下意识地寻找高处飘扬的旗帜。在大学的操场上，在异国的广场中，那抹鲜红总能唤醒某种沉睡的记忆。它不再仅仅是旗帜，而成为一种无声的坐标，标记着我们曾如何仰望，如何理解崇高与卑微，如何在懵懂中建立起最初的信仰。
那些晨光中的少年们，终究在旗帜的见证下，学会了挺直脊梁，也学会了在风中守护自己的方向。
